春光,似千丝万缕的金线洒落大地。
‘圣玄山’的山脚下,那一片略平坦、空荡荡的地面上。
封亦修怎么也没想到,多年之后,竟会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,再见到活生生的林思画。
当年那一个小村子内,他醒来亲耳听到那一番对话,简直失望之极,从不曾想同床共枕多年之人竟那般恶毒、蛇蝎心肠。毅然狠下心离去之后,原本想去解救被诬陷的景夕,可显然晚了一步。赶到之时,景夕早已被村民们冷漠的赶走。在那之后,他便返回了‘圣玄派’,再未踏离‘圣玄山’一步。
往事,一一盘旋、回放在脑海之中。
或许,人不经历一次生死,不在鬼门关前走一遭,很难看透前尘过往。
而,也是在这一段时间内,封亦修才恍然若大彻大悟般的慢慢意识到,以前是何等的……失败。是的,就是失败。
那日,‘西决城’城楼上,那一封所谓‘休书’的字字句句,当时只觉被当众羞辱、脸面扫地。心中,也只有怒不可歇。却原来,平静下来之后再回头去想,那一个人说得一点都没有错。那一箭射出,义正言辞的话语、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虚伪可笑的借口。兵临城下、无数士兵用鲜血换来的局面,却毅然为一个女人撤兵。作为一国的大将军、三军的统率,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?而作为一个男人,无法抗旨拒婚,就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在一个女人身上,冷眼旁观任人对她欺辱伤害……
下一刻,不觉淡淡一笑。蓦然收回不知不觉、不知怎么就突然飘远了的思绪。望向前方看上去虚弱至极的林思画,平静的开口问道,“是你要见我?”
林思画点了点头。随即,艰难的站起身来,摇摇晃晃走近。开口之际,一连串的咳嗽就先溢了出来。
正所谓‘一日夫妻百日恩’,更何况夫妻整整五年有余、外加上青梅竹马之情,封亦修看着这个样子的林思画,说一点都不担心,那自然是绝不可能的。任当时听到一切、知道一切时是何等的恼怒,后来骤闻她的‘死讯’,还是伤痛不已,也曾不止一次的后悔那日不该那么狠心的丢下她一个人。
“告诉我,这三年来,你都去哪里了?还有身体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没事。修,看到……看到你还关心我,我已经……已经很心满意足了。”
三步之遥的距离,林思画一边手捂着唇、不断的抑制不住咳嗽,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。一身缝缝补补的粗布麻衣,腰间一条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腰带束着。一头乌黑的长发,作农妇打扮,用布巾整个包在脑后。风过处,柔弱、瘦弱、虚弱得仿佛随时有可能被卷走。
“你看去不是很好,随我上‘圣玄派’,我让师父……”
‘圣玄派’内,多的是丹草药物,封亦修听着林思画的话,心中,不觉越发的担忧起来。
林思画轻轻的摇了摇头,露初一丝平和的浅笑。平静的道,“不,不上去了。我已命不久矣,只是想在临死之前,再见你一面而已。如今,心愿已经达成,我也死而无憾了。”
封亦修眉宇轻微一皱,“乱说什么,不会有事的,马上随我上山。”
“不,不……”
林思画还是摇头,很是坚持。双目,一眨不眨望着封亦修,望得很专注很专注。
封亦修亦望着林思画,三年多不见,与过往一相比较,她明显变了很多,简直成了另一个人。不知这三年,她到底是怎么过的?当初,又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?
面对面而站。
天际的阳光,直直洒落下来,笼罩人全身。
时间,一时无声无息的流逝。半响,林思画的眼中,渐渐萦绕上一丝水汽。
下一刻,林思画急忙低头,似是不想被人看到。微吸气道,“当年,在前往‘东清国’的那一途中,我被云浅止所伤,本以为是必死无疑,可没想到,老天爷竟给了我一次活下来的机会。当时,我实在是太傻太傻了,明明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、是我自己心肠太过狠毒了,可却一味的怪罪别人,还想前去杀了景夕与云浅止。”说着说着,低垂着的头,已是泪流满面。音声中,也再压制不住那一丝喘息的哽咽。
封亦修听着看着,怜惜不觉一闪道,“既然活着,那为什么不来找我?”
“我已没脸来找你。”说话间,衣袖一抹眼泪,林思画慢慢抬起头来,再望向面前的封亦修。一双眼的眼眶,明显红肿,努力堆积出一抹浅笑衔接着道,“于是,我就在临近的一个村庄内住了下来。渐渐的,我发现,原来没有了锦衣玉食、山珍海味,生活反而能够过得更轻松与快乐。只是……”微微一顿,喉咙,似乎被什么突然哽咽住,林思画随之转了个身,瞭望向远处。
封亦修没有说话,望着林思画的侧影,似乎等着林思画继续说下去。
林思画侧对着封亦修而站,双眼静静的望着前方。良久良久,才再开口道,“其实,我一直都知道你留在‘圣玄派’中,没有回‘南灵国’去。可三年的时间,我却始终没勇气前来见你一面、祈求你的原谅。若不是前些日子不小心被毒蛇咬了、中了毒,知道自己命不久矣,我也不会……不会前来找你的。”
话落,才刚刚抹干的眼泪,眼眶又再度湿润了起来,泪水盈盈。
阳光下,苍白的面容配上那一眸晶莹剔透的水渍……封亦修看着看着,眸中的怜惜再次一闪而过。越发肯定,面前之人,真已非当日那一个林思画了。
片刻,林思画又一度抹干眼泪,重新望向封亦修,“修,你原谅我好吗?”
“我早就已经不怪你了。”当初,听到消息,以为林思画真的已死,如何还会对一个‘死人’生气?眼下,看到林思画还活着、似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,当初的那些失望与怒意,又怎么还会回来?封亦修看着面前的林思画、望着此时此刻的林思画,即便已没有了当年的那一丝爱,可毕竟‘夫妻一场’,一些情分还是有的。平静再道,“既然来了,就随我上山去,我让师父给你看看。还有,你说是被毒蛇咬了,是什么毒蛇?”
“是‘金铃蛇’。那日,我与村民们一道上山去,想采一些简单的草药拿小镇上的医馆去卖。结果,一不小心就被金铃蛇给咬了。当时,若不是幸好有村民们在场,及时的将我送下了山去,我恐怕已经……已经……我不想,真的不想来找你的,我一个人自己咬牙挨着,自生自灭也好。但是,村民们却一起凑钱不断的给我买药,即便只能短暂的续续命,也在所不惜。再后来,我……我忍不住,真的忍不住想见你一面。”
林思画流泪说着。
末了,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,仿佛已死而无憾。
继而,一边转身离去,一边悠悠轻叹道,“你原谅我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修,我走了,你别担心我。”
这个样子,封亦修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林思画走?难道,真要让她如她刚才所说的那样‘自生自灭’?
金铃蛇,所有毒蛇中,最毒的其中一种。不过,并不像林思画所说的那样无药可解。医术稍好一些的大夫、像皇宫内的那些御医们,基本上都会知道,只要用雪狐之血便可。只是,雪狐世间罕见,能找到雪狐之血来解毒的,几乎寥寥无几。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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