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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1章 退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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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烈日炙烤着龟裂的黄土地,张苞坐骑在村口焦躁地刨着蹄子——这片被反复焚烧的土壤早已板结成块,连杂草都难以扎根。

    刘德然老妻引着张苞来到焦土前,枯指深深抠进土缝:“此处便是刘玄德的旧宅基址。”

    昔年昭烈皇帝与寡母所居的房屋早已荡然无存,唯有几截碳化的梁木半埋土中。

    “曹丕篡汉后,邺城派来了人。”

    老妪颤巍巍捧出一把黑白混杂的黄土,“他们逼着全村人围观伐树,说是要‘断汉家龙脉’,最后又逼着我们离开这里。”

    “刘玄德的故居被那些人用犁铧将地基翻过七遍,再煮盐卤水以浇地,最后以矿灰混沸水覆其上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多年过去了,连草还没有长出来。”

    方圆三十丈的土地寸草不生,地表皲裂如老妪面皮,裂缝间零星散落着陶片与碎瓦,宛如死域。

    二十三年风雨冲刷,盐卤与石灰分层凝结,地表泛起灰白相间的波纹,恍若巨蟒蜕下的死皮,又似如疮痂覆地。

    东南角残留着一个大坑,便是那株老桑树被伐后掘根的证据。

    曹丕向来不是大度的人,从他登其为帝后,故意打击报复自己的臣子就可以看得出来。

    更别说赐死自己的皇后以后,还下令让甄皇后被覆面,以糠塞口之礼下葬。

    因为这样,就算她的魂魄到了黄泉,亦无法开口申冤。

    故居是昭烈皇帝幼时的帝居之地,老桑树是昭烈皇帝亲口所封的羽葆盖车,被这般对待,也就不是什么值得难以理解的事情。

    张苞枪尖猛地刺入盐壳,出冰面破裂般的脆响。

    他单膝跪地,捡起一小片陶片,攥在掌心:

    “取酒来!”

    亲卫递上的皮囊被扯开塞子,烈酒倾泻在盐碱地上。

    酒液浇在地上,腾起白烟,滋滋声中,二十年前被盐水和沸灰浇灭的地脉似在哀嚎。

    倒完酒,张苞将陶片重重砸向地面,陶片在盐壳上弹跳着,出空洞的回响。

    “曹贼虽绝此地风水,却灭不了人心。”

    拔起蛇矛,顺带挑起团灰白土块,盐晶在日光下折射出细小虹彩:

    “《大风歌》不绝,汉室不灭!”

    再次翻身上马,枪尖指向天空:

    “诛国贼!复汉土!”

    身后汉军的嘶吼震得盐晶簌簌而落:

    “诛国贼!复汉土!”

    等嘶吼声再次响起,刘氏族人亦渐跟大喊,仿佛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部泄出来。

    在昭烈皇帝故居誓师后,张苞并没有在涿郡逗留太久。

    接受了卢氏送来的粮草和酒肉,让将士们饱食一顿后,略作休整后,再次向着西南方向前行。

    过了涿郡,就是河间郡。

    河间太守据城而守,拒不开城门投降。

    张苞没有理会,渡过呼延水,绕过河间郡治乐成县,来到漳水边上。

    此时已经正式进入秋日,漳水水位有所下降,河岸坚实,非常适合沿河行军。

    漳水可以说是冀州的命脉,一路上,沿岸都有官道和灌溉系统(如曹操重修的引漳十二渠),屯田遍地。

    这个季节,正是秋粮成熟的时候,补给极为便利。

    只要度够快,张苞根本不需要为粮草供应担心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,只要沿着漳水一路急行,就可以直达邺城——因为邺城就是建在漳水边上,不用担心迷路。

    铁蹄如雷,漳水边上腾起的烟尘如黄龙。

    -----------------

    就在张苞沿着漳水马不停蹄地向着邺城前进的时候,常山郡井陉入口处的魏军大营外,一人一马丝毫不减,正直直狂奔冲向辕门。

    了望箭塔上的哨兵提前出了警告。

    寨门的魏兵士卒已经有人搭弓拉箭。

    所幸的是,来人在到达辕门时,终于拉了一下缰绳,示意马匹停下。

    岂料到坐骑突然前蹄跪地,连人带马一起倒在了地上,激起一阵烟尘。

    “起来!”

    卢毓的鞭子抽在血肉模糊的马臀上,声音嘶哑如锈刀磨石。

    马儿四肢挣扎,却怎么也站不起来,马颈青筋暴起如蚯蚓盘结,鼻孔喷出的血沫竟是泛着黑紫。

    这匹精心挑选出来的幽州良马被灌下了五石散,一路狂奔没有停歇。

    此刻浑身筋肉突突乱颤,马腹凹陷得能看见肋骨的轮廓,这是脏腑衰竭的征兆。

    卢毓把马鞭扔弃,自己也脱力地倒下,靠在马身上。

    待从辕门过来的魏兵来到他的面前时,他才强撑着最后一丝神志,拿出自己的印绶:

    “我是卢毓,幽州急报,十万火急,带我去见太傅!”

    说完这一句话,他就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魏军士卒不知道卢毓是谁,但从此人的腰间错金带钩,以及拿出的印绶,知道此人身份恐怕非同小可。

    当下不敢怠慢,当下有人扶起卢毓,又有人飞奔回寨汇报此事。

    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,已是夜晚时分。

    朦胧中,晃动的火光让他以为又看到了幽州冲天的狼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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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惊得他立刻坐了起来,大声叫道:

    “不可能!绝对不可能……”

    “子家,子家?你醒了?”

    一个脑袋凑到他面前,满脸皱纹如松皮,须苍白如乱草,直勾勾地盯着卢毓:

    “什么不可能?你在说什么?”

    待他看清眼前脑袋的主人时,眼中猛地露出惊喜的目光,接着又变成了惊恐。

    只见他猛地伸出双手,死死地抓住司马懿的双臂,神经质般,又有些语无伦次地急促道:

    “太傅,快走,快退兵,不然来不及了,快,快……”

    听着卢毓这一连串地催促声,司马懿心里突地一沉,同时升起一股不祥之意。

    他动了动双臂,想要摆脱卢毓的双手。

    只是卢毓此时虽说已经睁开了眼,但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,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双手上。

    再加上司马太傅年老体衰,一时间竟是没有办法摆脱卢毓,故而司马懿只能放缓了声音,安抚道:

    “子家,子家,莫要紧张,来,先喝了这碗安神药,再慢慢跟我说,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这时,亲卫奉上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,放在榻边的小几上。

    好一会,卢毓的目光焦距才完全凝聚起来,但他没有去看那药汤,仍是语气急促地催促道:

    “太傅,快退兵,幽州,幽州……”

    一提起幽州,他就不禁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。

    卢毓一提起幽州,让司马懿心里的不祥之意越真切:“幽州?幽州怎么了?”

    卢毓嘴唇哆嗦着,声音像破漏的风箱,艰难地说道:

    “幽州……全境陷落……关翼虎绕道攻下了渔阳古关,诈取蓟县,逼降居庸……”

    司马懿身子一震,瞳孔一下子睁到了最大,凝滞不动。

    屋内安息香的青烟扭曲如蛇,将他映在帐布上的影子拉成鬼魅般的细长。

    好一会,他的声音才像是从冰窖里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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