群无处可去的感染者,没有田地,躲避乌萨斯纠察队的追踪,光是做到后者就已然需要费太大力气。
陈默坐在屋檐下,离得不远些是围坐篝火的感染者们,从远处看去他的背影融进人群,倒映火光的影子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他。
他是个没什么讲究的人,唯独这点上,让他很容易赢得感染者们对他的好感。
塔露拉从后走去。
他没能察觉到德拉克的脚步。
塔露拉轻轻探出头,视线越过他的后背,泡着黑面包的稀粥放在木墩上,他埋着头,手中抓着折断一半的铅笔,铅笔在纸上画着什么。
在塔露拉的视线里,那是一群感染者围坐在篝火前的画像,只剩下一半,周围是低矮的木棚屋,他不时抬起头,又断断续续咬一口又硬又冷的黑面包。
塔露拉伸出手。
陈默的视线陷入短暂的黑暗。
“猜猜我是谁?”
德拉克这么说,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嗓音。
没有意料中的错愕和慌乱,陈默显得很平静。
“我看到你了。”
“你还没说我是谁。”
“你是谁?”
“是让你猜。”
“我猜不出来。”铅笔放在画纸上,陈默抬手按住了塔露拉的手背,她的手掌带着些许冰凉。
“你的手很凉,小塔。”
塔露拉放下手。
“真没意思。”她这么说,脚步绕过陈默,坐在一旁的围栏上,垂下视线,望着坐在那儿的男人。
她小时候就喜欢这么做,这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。
“为什么不去和大家坐在一起?”她这么问。
陈默抬起头,他将手中的面包块递给塔露拉,后者没有犹豫伸手结果,她咬了一口,听到陈默说。
“我一过去,大家都会问我,我和你是什么关系。”
塔露拉愣了愣,她微微错开视线,细细嚼着口中干硬的面包。
“你怎么说?”
“我说我们是朋友。”陈默看着德拉克的脸,带着些许无奈:“可他们都不信,比起回答,人们更愿相信自己心里认定的答案,他们很关心你。”
“也许吧,不过大概又是雪怪在其中乱嚼舌根。”塔露拉说:“他们都喜欢这样。”
“霜星没有。”
“那是你没见到过,你和她还不熟,有时候她说话挺刻薄的。”
“这样。”
“嗯”
“那,他们是有一点八婆。”
“这个词,我很久没听人说过了。”塔露拉忽然这么说,神情有过一瞬间的怅然,又将视线落在陈默身上:“什么样的朋友值得一个人花十几年的时间去寻找呢,什么样的友情又能坚持这么久。”
“很久吗?”
“很久了。”她垂下眼睑,声音很轻,可眼神却无比认真。
陈默摇了摇头。
“可我觉得一点也不久,直到再见到你的时候,我越发这么认为。”
塔露拉沉默下来。
他们的目光对视着,午后阴沉的天空,坐在篝火前的感染者们,她交叠着腿倚坐围栏,右手拿着小半块黑面包,陈默坐在她左手身旁,木墩上放着还剩小半碗的苔麦粥和铅笔压着画到一半的画纸,好几秒后,她的声音才重新响起。
只有短短几个字,用变得稍显生疏的龙门话。
她看着陈默轻声说。
“……谎话精。”
可嘴角却多了一抹笑容。
没等陈默开口,她又继续问道:“你刚才在画什么?”
“你要看看。”
塔露拉接过画纸,她捏着一角,德拉克灰色的眸子仔细看着画纸上的场景。
“你以前不会这些的?”她问。
“你以前也不会经常带着那把大剑。”
“那时候我们还很小。”塔露拉说:“刚到记事的年纪,什么也不懂,什么也不会,总想做很多事,却什么也做不成。”
她说着,微微笑了起来,笑容缓缓消失在脸上。
她将画纸放在腿前。
“可惜你后来没留下来,我也没有。”她说,转头望着篝火的位置:“我以前会想,如果当时你一直留在龙门,我们会变成什么模样,还会不会像现在,还会不会和现在一样,我想,一定会有什么地方不同,却想不出来,到底会变成怎样。”
落在陈默视线里是德拉克的侧脸,她鬓角垂下银色的发丝,她英气的鼻尖和眉梢,以及没那么凌厉的脸庞轮廓。
可现在的陈默却能平静的去接受和看待这些。
那女孩依旧美丽,依旧牵动他的心房,依旧让她难以忘怀,却再也不像当初,让她偏执又割舍不下。
“小塔。”他喊出了塔露拉的名字。
“嗯。”
“都过去了。”
“能就那么过去了吗?”塔露拉回过头。
她看到陈默露出的笑容,她很少过他笑起来的模样,他偶尔也会笑,笑容温和,却不会像是眼前这样……平淡。
“人要学会向前,要向前走,才不会在半路停下,未来还很长,无论是我们,还是他们。”
【晖洁,最近我教了他们一首新歌,一首卡兹戴尔的歌词,我托阿丽娜帮我翻译成了乌萨斯语,那首歌以前有人教过我,现在我教给他们。】
——有个声音来自最美好的远方
——它在黎明时分含着晨露
——绚烂灿烂的前景令人心驰神往,我像儿时一样雀跃欢呼
——啊,最美好的远方,可不要对我冷酷
——可不要对我冷酷,不要冷酷
——我就从零点起步,向最美好的远方
——向最美好的远方,哪怕是漫长的路
——有个声音来自最美好的远方,它在召唤我去奇妙国土
——我听见那声音向我严正发问:我要为明天近些什么义务?
——我发誓要变得格外善良纯朴
——誓要和朋友分挑患难幸福
——我要飞快飞快朝那声音奔去
——踏上人们没有走过的路……
人所能预想到的今后,往常与发生的今后发生些许偏歧。